盛明空的嗅覺很敏感,或許是他不喜歡有香味的原因，空氣中出現的任何一點香水味道都能讓他很快註意到。

畫畫綠綠的宣傳圖冊隨意放在桌上，他看著關閉的房門久久地沒有回神,虞琛和他一樣，都不喜歡噴香水。

他有註意到虞琛回來時，手上拿著的東西，幾乎抱在懷裏，看起來很珍惜。

盛明空無法從那一個小小的盒子看出裏面裝的是什麽,但他想，那不會是虞琛自己買的，一定是那個朋友送給他的。

意識到的一瞬間,他好像無法再在這裏坐下去,近日來被深深壓抑的情感突然強烈起來，如同浪潮剎把他擊倒。

他站起身,將桌面上那個在飾品店無意看見的小貓手鏈裝在兜裏,腳步一轉,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
空蕩蕩滿是酒店氣息的房間讓人心裏發冷，他開始在腦海中猜測那個朋友是誰，不是應雲穹,不是林楓深,應該是那個名叫白蕭的歌手。

那一日的訪談虞琛沒有看清,但他看的很清楚,白蕭眼中的愛意並非作假,真摯的情感如果不是面對虞琛的話，他想他也會祝賀。

那這麽一個人來找虞琛又能做些什麽呢,一個剛認識到自己心意的男人找到自己喜歡的人，即便是他盛明空,腦海中也忍不住浮現兩個詞。

告白。

他擡起一條腿，搭在另一條上，口袋中的小貓手鏈恰好硌到，他拿出手繩，放在眼前，穿上的小貓瞇裝飾隨著動作朝下墜落。

盛明空用手指重重撚了一下，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猜測，朝著虞琛的房間走去。

他敲了兩下門，沒有聽見裏面人開門的聲音，索性直接出聲道：“小琛。”

片刻後，虞琛打開門，身上還帶著那股柑橘混合著橙花的香氣，氣味已經很淡了，但正是這種若有若無，才最惹人註意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盛明空又突然說不出話來，他狠狠皺了下眉，十分厭惡自己的這種行為。

虞琛靜靜看著他，似乎猜測到他的情感，他側過身，讓盛明空進到房間，幹凈簡單的房間，和盛明空的那一間沒有任何區別，但盛明空莫名地覺得心靜下來許多，或許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。

盛明空張了張嘴，那種心中糾結，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感覺讓他撇開眼睛，喉結上下滾動，修剪幹凈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肌膚。

“小琛。”他又喊了一聲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，他開口問道：“今天，來找你的朋友是叫白蕭嗎？”

虞琛點點頭，他坐在床沿邊，兩只手按在身側，一雙裸露著的長腿從短褲筒中露出來。

盛明空沒有去問他喜不喜歡白蕭之類的話，或許，那些都是虞琛的事情，不論是當初的應雲穹喜歡他，還是現在的白蕭喜歡他，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情，和他盛明空沒有半點幹系，他也從來沒有資格去揭露。

耳邊的雨滴是聲逐漸變小，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他和虞琛的呼吸聲，以及心臟跳動的律動聲。

“小琛，如果我現在對你說我是愛你的，你會不會覺得太過惹人厭。”

虞琛始終低著頭，沒有看他，也沒有回話。

盛明空苦笑了一聲，同樣地垂下眼，不敢去看對面的人，艱難的話一旦開了口，下面好像就不再那麽難，自然而然地順暢下來。

“小琛，對不起，我以前真的很混賬，知道你喜歡我，卻依舊因為害怕你遠離我當做不知道，一直給你無數的希望。”

盛明空說著說著，他突然想起之前盼望著虞琛恢覆記憶的想法，他嘲諷地說：“我之前還總是想著你要是恢覆記憶了，會不會還會像以前那樣喜歡我，現在看來，你忘了挺好的，真的，這樣你就不記得以前那些事情，也不會傷心了。”

虞琛看著他，那個記憶中一直高大昂首的男人，此刻正垂著腦袋，挺拔的脊背也微微彎起，手指還不安地交叉在身前，摩挲著。

他不喜歡這樣的盛明空，會感到不適應，聽見他說起失憶的事情，虞琛突然張口：“盛明空。”

盛明空擡起頭，那雙冷如寒星的眼睛泛著紅，眼下是一片青黑，看著他的眼睛逐漸多了絲懼意。

“其實……我一直都記得，我沒失憶，說我不記得你了，是我騙你的。”虞琛輕聲說，他看上去有些不安，眼睛帶著躲閃，本就綿軟的聲音現在更軟了些。

盛明空先是楞了下，接著卻是擡起手放在他腦袋上，不輕不重地揉了下。

好像有什麽東西終於從心底沈了下去，其實他早已有了一點猜測，虞琛的表演並不是完美無縫，只是他太懦弱了，不敢去相信罷了。

那個不敢相信的事情終於被人親口證實，盛明空眨了下眼，也終於認清，他和虞琛是真的一點也不可能了。

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難，沒有人會再像幼時那樣強迫他去講述謊言，讓他所有付出感情的人都離他而去。

他早就長大，沒有人有能力這樣對他了，造成這樣的結果，全部都是因為他自己，他怪不得別人，也沒有資格去怪別人。

虞琛擡眼，腦袋上的手感受到他的動作，已經離開，那個高大的男人看著他，勾了下唇，然後對他說：“這樣很好，叔叔阿姨不用擔心你被其他人欺負了。”

“不過，下次如果有人像我這麽對你，小琛，別再像這一次一樣這麽執著了，他不值得。”

盛明空默默在心裏說了句：我也不值得，我根本就配不上你。

他從口袋裏掏出那跟小貓的手繩，放在虞琛的膝蓋上，沒再說話，轉過身，出了門。

虞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，心裏是說不清楚的感受，他拿起膝蓋上的手繩，紅色的細繩編出的，一個木頭雕出的小貓正歪著腦袋看他。

木頭的小掛件上似乎還殘留著盛明空的體溫，是溫熱的。

虞琛將手繩放進一邊的小包裏，殘留著最後一點熱度的小貓掛墜被冰冷的皮質蓋住，沒入了黑暗。

他擡起手腕，表盤上的指針指向了晚上六點鐘，他打開門，沒有了房門的阻擋，終於能聽見盛明空房間傳出來的動靜。

他擡起手，敲了兩下對面的門，很快，盛明空出現在眼前。

“你在幹什麽？”虞琛問道。

“收拾東西，你不用多想，小周已經打了一上午電話了。”盛明空說，小周是他的秘書，之前加了再多的班，有了急事，還是需要他回去當面處理的。

虞琛點點頭，又問道：“你不吃完飯再回去嘛？”

盛明空握著門把手的手指緊了一下，將心底湧現出的一點歡喜又硬生生壓了下去，他說：“好，稍等。”

房門關上，再一次打開時，盛明空將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出房間，放進汽車的後備箱，才對虞琛說：“你想去哪裏？”

“山頂那一家吧。”虞琛說。

汽車穩穩開向目的地，山上酒店的服務生還記得他們，朝他們笑了笑，說：“你們看起來很般配，不過今天，這是吵架啦？”

“不是，我們是朋友。”虞琛說著看了眼盛明空，他一直望著窗外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察覺到虞琛的視線，轉過頭，眼神帶著疑問。

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，我誤會了。”服務生抱歉地說。

“沒關系。”虞琛說。

盛明空猜到方才是發生了什麽事，他擡起頭，朝服務生笑了笑，接著轉向虞琛說：“點好了嗎？”

盛明空知道這或許就是他和虞琛最後的單人相處時間了，他沒什麽胃口，動作很慢，盡力拖延著兩人的相處時間。

一頓飯結束，盛明空將虞琛送回酒店，他趴在方向盤上許久，大腦像是一片空白，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，等再反應過來時，天早就黑透了。

他發動車子，沒朝公司去，直接開往了郎清苑的房子，在那套房的旁邊，是虞琛一家住的地方，此時，沒有燈光，黑漆漆的。

他看了一眼，呼朝自己家走過去，盛父盛母都還未睡，見到他突然回來，吃了一驚。

盛明空沒看他們，筆直朝著二樓的房間走過去，他將還留在這裏的最後一點和虞琛有關的東西都整理好，抱著一個大紙箱子，又匆匆離開了。

盛父盛母看完他的全過程，面面相覷片刻，誰也沒出口去問，只當做沒看見繼續自己的事了。

盛明空回到清水園自己的房，他將箱子裏的東西全都擺好在那個那個櫥窗裏，櫥窗中的東西本就多，又裝下這些，顯得滿滿當當。

從幼時，到如今，所有的回憶都擺放在一個小小的櫥窗裏，從頭看到尾，就看完了二十年，也看完了他們兩人的全部。

他靠在椅子上，眼睛看著櫥窗，裏面是濃郁的黑色霧氣，眉頭始終緊皺著，他突然有些害怕明天的到來。

因為明天，虞母可能會跟他說婚約的事情。

明天，他就該履行諾言，和虞琛再沒有一點關系了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